章燕紫: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| 艺术栗子
来源:中国美术展览馆 2021年08月05日

2020年,本想在纽约和女儿过个农历新年的章燕紫,却因为疫情困在国外一年,国内的展览都是通过网络遥控参与、执行的,平日忙于创作与教学的生活,一下子慢了下来。日常除了画画与陪女儿,她还在纽约住所的屋顶种了大蒜和豌豆尖,并成为烤箱达人。这位一直在用艺术“疗愈”其他人的艺术家,开启了另一项技能。

北岛评价章燕紫:“她是一位独创的画家,也是一位心理治疗的‘女巫’。她的画在艺术和治疗之间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。以女性特有的敏感,她寻找人类自救的生命源泉。”从“胶囊”、“止痛贴”、“处方”系列作品的名字中,可以清晰读到艺术家围绕“医学”这个主题,思考艺术与生命的关系,探索艺术的社会作用、艺术语言的边界。由此,她不仅在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开设了《艺术中的治与愈》课程,还在香港医学博物馆、英国爱丁堡医学博物馆举办了两次展览,这一切都可以理解为她创作逻辑上的延伸。

2021年回到北京后,章燕紫写了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,不这么想,还能怎么想?》和《我的2020》,记录了疫情爆发后她从纽约到北京的感受。8月11日,章燕紫个展“心在何处”在方由美术(Ora-Ora)大馆的新空间开幕,展出作品与疫情之后的生活息息相关。2020年对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,曾经用艺术疗愈别人的章燕紫,此时恰好被艺术疗愈了。(以下第一人称为章燕紫)

2月

女儿从美国西海岸回到纽约时,武汉疫情爆发了,我们都在惶恐和未知中,以为病毒很快会消失。2月,对病毒源头的质疑和恐惧导致有中国人因戴口罩被打,纽约买不到口罩了,我开始自制口罩,并开始创作《Mask Diary》。我的回国机票被取消。

3月

3月10日到5月12日,我在纽约的公寓隔离了整整二个月。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出门时,站在一楼的玻璃门内,犹豫了很久才迈出第一步。那天的时代广场,空无一人。布鲁克林的威廉斯堡多米诺公园的草地上画了圆圈,大小有点像孙悟空用金箍棒给唐僧画的圈,让人与人之间保持6英尺的社交距离。

我担心运动太少,开始跳绳;担心缺钙,经常去楼顶晒太阳。开始创作《咫尺万里》系列,这一系列多层次地描绘了由疫情划分的深深浅浅的红色世界地图,色块与色块之间的界限是以病毒蔓延的严重程度来区分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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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到了李可染的《万山红遍》,但这满眼可怖的红色和《万山红遍》中对山河的歌颂既并置又对立,视角的转变震撼人心,将前所未见的现状中匪夷所思的切面重组,让我们对这个荒诞又疯狂的世界,去寻找现象之外的认识。

由《咫尺万里》延伸出的影像作品《LAB》

6月

6月,“BLM”运动开始,每天趴在阳台看游行的队伍,思考“肤色”“种族”“平等”等以前很少想到的问题,开始创作《画皮》长卷。唐凯琳在instagram看到我发的图片,邀请我参加香港大馆的一个展览。我的机票又被取消。

《画皮》长卷分15个章节,围绕遮面的口罩抑或面具,探讨掩盖真实面目的原因。2020年,我们生活在各种真实存在的面具和看不见的面具之中,当我因为肤色或出身,在一个环境中被看成是异类时,隐匿或许是最好的办法。

我开始在不安和冲突中去思考尊重与歧视,正确与不正确,身份与归属等问题,探寻作为一个生命剥去表面的外形和颜色后的内在意义。

9月

9月搬家。因为纽约房租大跌,所以换到一个比较高的楼,顿时心旷神怡。去佩斯画廊看了展览,疫情后,画廊的展览都要预约了。开始创作《隔》、《弦》、《共存》。在平行世界北京,作品《荷尔蒙》参加了2020年度“中国水墨年鉴”。

10月

10月,国内很多展览很热闹了,我的作品《透气》等参加“新维度——2020中央美院中国画作品展”。纽约看上去也基本正常了,我还和朋友约了去MoMA看展览。

我开始自己拓画,贴在落地窗上。拓画的画面是朝里的,因粘帖玻璃上,画面全部朝外,似乎是给窗外的天空做了一个展览。我的落地窗朝西,每天夕阳西下,染红了眼前的建筑,我常在某个瞬间被打动,开始创作《仙境》

12月

12月,纽约的数据又开始爆增,饭店又不能堂食了,很多饭店快要倒闭了。疫苗出来了,圣诞气氛越来越浓,28街附近全是卖圣诞树的。洛克菲勒的圣诞树点灯了,还是人山人海,似乎不受疫情影响。济南国际双年展开幕,很多人给我发来了现场图片……《画皮》已经寄到香港……我又开始备课,准备大三的网课……

后记

2021年终于可以回国了。回来在上海隔离,14+7+7。在酒店里写字、画画、玩手机,翻阅到疫情前在大都会博物馆拍的照片。隔离在博物馆的舞俑,完全不理会墙外恣意蔓延的病毒,载歌载舞、自得其乐。隔离在酒店里的我,每天定时汇报体温,定时点餐,在有限的空间来回散步,也很自在。

回到北京,第一次开车出门的我,像一个新手在一个丁字路口,看着呼啸而过的车,费了好大劲才成功左转。那时,我真的觉得隔离挺好的。

也许我们天生就有一种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,无论被关在哪里,都一样会自我安慰:这就是最好的安排。并且一样会载歌载舞,自得其乐。